【主題書摘】鶯歌終於找到他的頭了──地方妖怪甦醒的第一件事,是追殺可愛同鄉少女

【主題書摘】鶯歌終於找到他的頭了──地方妖怪甦醒的第一件事,是追殺可愛同鄉少女

出版現場

攝影師:hermaion,連結:Pexels

 

住在鶯歌,總會聽過鶯歌石的故事。那裡是小學生校外教學的熱門景點,花了幾個小時爬上山,體力在太陽底下蒸發,就為了一顆光禿禿的石頭,沒有一點故事無法制服小鬼頭們。而在老街裡,鶯歌國中和鶯歌國小相連的外牆上,甚至把整段傳說展演成馬賽克拼貼壁畫。

 

 

相傳十七世紀時,鄭成功的軍隊來到這附近,卻見到瘴氣遮天,迷失去路,士兵更是在茫茫大霧中失蹤,找到時只剩下殘肢和斷骨,而後聽鄉人所說,原來是有一隻巨大的妖鳥,口吐毒煙,食人血肉,危害鄉里。鄭成功決定為民除害,架起砲管,砲打巨鳥,在一番激戰過後射斷妖怪的脖子,身體留在鶯歌山上,化為巨岩,頭則掉落三峽,變成今日的鳶山。

 

在這個故事中,我得到幾個有用的資訊。第一,鶯歌的弱點在頸部。第二,我需要一座砲台,但目前我手邊攻擊力最強的武器是魔嚕嚕和折疊傘,前者還是處於吃飽的狀態。

 

第三,鶯歌終於找到他的頭了。

 

我戴起口罩,在馬路上狂奔,魔嚕嚕拍著翅膀跟上我,穿過一片迷茫,瘴氣刺痛喉嚨和眼角,呼吸聲因為空氣不足而顯得巨大。快啊,就快到了,一定在這附近。上空的鳥鳴越來越近,我盡可能辨認方位,終於找到模糊的入口。

 

鶯歌吐出一團煙,直直衝到背上,巨爪落下,就要壓過頭頂。我奮力一跳,滾進地下道裡,爪子撲空,抓碎路面,水泥塊從身後飛來,擦過我的身體。

 

我趴在地下道的地板上幾秒,爬起來,抓住魔嚕嚕繼續跑,腳步聲迴盪在空無一人的廊道。穿過地下道就是老街了,濃霧依舊緊跟不放,我衝向書店,撞開阿嬤一定沒鎖的店門,拉下口罩喘口氣,把門關上鎖好,推來書櫃擋住。

 

「阿嬤!」

 

咚咚跑上三樓,老舊樓梯都快被踩壞了。我一把推開房門。

 

「阿嬤!」我大喊。「阿嬤?」

 

寢室裡空無一人。我掀開棉被,找過床底,打開塑膠整理箱,最後靈光一閃,跑到廁所找人,卻失望的甩上房門。

 

她不在這裡!一個老人家,大半夜的,能跑去哪裡?

 

「貓鬼!」我轉向躲在大甕哩,瑟瑟發抖的小傢伙。「阿嬤去哪裡了?」

 

好幾張小口同時發聲。「我不知道。」

 

當然,沒有人或妖知道。她可是蟾月。

 

沒辦法了。我下樓,走到囤貨區,從工作桌底下拿出阿鬼新買的開山刀,刃部足足有三十公分長,刀刃鋒利,刃面閃著銀光,但我只能握著它,縮在牆角。魔嚕嚕跑來蹭蹭,在我的腳背打轉,我把她抱到腿上。

 

「現在要怎麼辦?」我把臉埋進她的毛裡。「阿嬤不在。沒有大砲。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一隻大鳥妖追著跑。」

 

她用肉球賞我一巴掌。「又沒有人要妳當鄭成功。」

 

「我知道,」我說:「我也沒那個本事。」

 

「但是,鶯歌沉睡這麼久,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要妳的命。」她的大眼睛閃閃發光。「不覺得這很刺激咪?」

 

是誰拿奇幻小說給她看的?一隻貓嘴獸,台灣的奇幻物種,看奇幻文學,認真?

 

我皺眉。「妳不要一臉興奮,好不好?」

 

「為什麼?」

 

「我會被殺掉啊!」

 

「妳不會有事的,凱蜜。」她搖著細細的黑尾巴,望著天花板。「不過,無論妳相不相信,都不能再待在這裡了。」

 

我一臉疑惑,正想發問,上方便傳來爆響,一聲,兩聲,三聲,那是鐵皮被大力撞擊的聲音。磅硠一聲,巨鳥咆哮,我猛然起身。鐵皮屋頂被踩破了。

 

 

不行,無論如何,這家書店都不能受到損害。我咬著下唇,握著開山刀的手收緊,走向後門,每一步都莫名沉重。打開門,霧氣繚繞,浮動,襯著濃黑的夜,似乎會通往未知的彼方,或者像魔嚕嚕所想的,將往奇幻世界啟程。

 

如果那裡有自由,就好了。

 

「走吧。」

 

她跳起來。「咪。」

 

跑出店外,繞到老街上,鶯歌果不其然帶著閃爍殺意的紅眼睛,朝這裡飛來。利爪掃過右側,我連忙閃開,瘴氣隨即從左方噴來,抓著路燈轉了半圈,我踏上觀光區路邊常有的長椅,跳下,踩著人行道,沿著國中小的外圍牆狂奔。

 

我該往哪裡去?不傷害書店,不傷害人,不傷害這個地方。左顧右盼,腳步沒有停下,我望見前方用馬賽克拼貼的校門,選定地點後全力衝刺。

 

用力往上扔,開山刀在空中旋轉,削過空氣,鶯歌以為我發動攻擊,立刻躲開,刀則順利越過障礙,深插入另一邊的土裡。我跨上鐵桿,手抓住鐵閘門上方,俐落的翻進國中校園,雙足落地,而此時亮光閃現,霧中響起轟轟引擎聲,巨鳥頓時不知所措,拍著雙翼,在校徽前盤懸一會兒,又是一聲長嚎。

 

為什麼下雨天起大霧,不乖乖待在家裡?沒空管發生什麼事,我抄起開山刀,埋頭向前衝,繞過蓮花池和涼亭,走下看台梯,前方是一片平坦無人的操場和籃球場。我該慶幸八月沒有慘無人道的夜自習。

 

鶯歌撲翅急飛,瞬間拉近距離,很近,太近了。我忍不住轉過頭,來不及閃躲,一隻利爪削過頭髮,點地時撼動地面。 

 

我被震動絆倒,魔嚕嚕也在半空滾了一圈,面朝下摔落地面,背包飛出,東西散落一地。至少都來到這裡了。我起身,拍了拍灰塵,抬頭挺起胸膛,絕不移開目光,舉起開山刀對著斜上方振翅的妖怪,周圍颳起強風,吹動我的髮尾,薊草和蒲公英搖擺。 

 

一把小小的開山刀,當然抵不過鶯歌的半個爪子。 

 

巨鳥俯衝,切開濃霧。然而,當他就要碰到刀尖的時候,當我差點閉上眼睛的時候,另一陣風從地面揚起,熟悉的植物果實螺旋環繞,將我包圍在穀物風暴的中心,往上衝向鶯歌。 

 

我低頭,才發覺剛剛站起來的時候,一把握住黑熊束口袋。 

 

或許我不該感到訝異,但會飛的穀物果然不是普通的穀物。當那群深奶茶色的細小顆粒觸碰到鮮紅的羽毛時,巨鳥鳴叫,不是驚心動破的狂嚎,而是淒厲的哀鳴,他的羽絮發黑,腐蝕,片片落下,如同嬌嫩的花朵,下一秒便凋萎,美艷消失得如此急促,而駭人的黑還在沿著植物果實纏繞的路徑蔓延。   

 

而我發現,穀物的飛行路徑任我操控。 

 

揮一揮手,深奶茶色滑過鶯歌的背,啃食翅膀,勒住頸部。他在空中扭動,掙扎,拍著僅存的一邊翅膀,風亂舞,尖叫四傳,但那雙紅眼終究暗下來。我嘆了口氣,跌坐在地。 

 

結束了? 

 

不,還沒有。 

 

鶯歌墜落,龐大的身體即將撞向地面,就在我的頭頂,想跑根本來不及。我的倒數第二個念頭是,被一頭奄奄一息的鳥壓死實在太遜了,最後一個念頭則是,死到臨頭只想得到這種事也很遜。而我其實應該想想,自己終究沒逃出他跌落的範圍。 

 

這次不是風,是水。當我閉緊雙眼時,聽到有人大喊,然後是水聲,眼皮外亮了起來。 

 

我睜開眼睛,雙眸閃動著亮光。周圍一片閃亮的深黃色,將我的衣服和皮膚染上淡淡黃光,組成涵蓋整個操場的立方體,像防護罩,又或者是堡壘,總之十分堅固,鶯歌的身軀撞上後彈飛地面,無人受傷。 

 

站在前方的身影,背對著光,黑暗而輪廓不清,但我似乎看見,對方的頭頂豎起尖尖的、非人的耳朵,柔軟的毛皮覆蓋裸露的肌膚,同時被水環繞。眨眼間,他轉過身,沒有尖耳,沒有絨毛,或許是我眼花了,不過眼前的人也夠讓我驚喜。 

 

就算比記憶中更高一點,我依然認得出來。他口中喃喃我永遠不會忘記的嗓音。 

 

「凱蜜,」亞紹淺淺微笑。「好久不見。」 


食肉目的謠唱

作者: 星冽81

「傳說沒有不見,只是變成你不認識的樣子。」


在女巫阿嬤撫養與保護下長大的凱蜜,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只是個獨立書店送貨員,卻在寄出的詩作得獎的那一天,遭遇到神秘妖怪的追殺。在千鈞一髮之際解救她的神秘男人亞紹,隨後帶領她進入了奇幻與現實並存的神秘地「譚界」……。

半人半穿山甲的女子、以詩侍神的社團、作為備受期待的主祭,凱蜜必須在短暫的時間內學會侍奉神明,找出想殺害自己的內鬼,重要的是,她必須解開自己的身世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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