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今天為什麼在這裡?
微涼的星期五晚上,朝九晚五的工作人剛下班的時間,現流冊店的活動空間逐漸坐滿聽眾;展開兩位創業的出版社編輯、關於兩本書,兩個小時的對談。作為開場與反思,游擊文化編輯李晏甄分享舉辦本場座談的緣起,也向大家提問到場參與的原因,很多雙手為「自身經歷職業倦怠」而高高舉起,也有一些參與者幸運在週五夜晚不用加班,但想了解更多關於職業倦怠的議題。
逗點文創的《工作排毒》與游擊文化的《終結職業倦怠》分別在近兩年出版,前者為陳夏民所著,後者由游擊文化翻譯出版。兩位講者皆從事書籍編輯與出版工作多年,也皆是因為此懷有興趣、理想與熱忱而入行。在職涯的不同階段經歷了失望、衝突、倦怠、職災,採取了不同的應對方法之後,兩位體會到造成職業倦怠的原因,並想與聽眾們分享一些有助於「健康工作」的作法。
為什麼做喜歡的工作還是會倦怠?
完美主義
陳夏民透過自身職業倦怠的經歷展開分享,他因為興趣進入出版社擔任編輯,從中學習到許多技能之後自己創立了出版社。十年後回顧回顧這段歷程時,寫下許多對當年的自己的批判,但陳也驚覺,這樣對年輕人(包含年輕時的自己)苛刻要求與批評的行為,其實是完美主義的過度發揮,而追求完美正是容易造成職業倦怠的原因之一。
李晏甄也拆解分享自己三次經歷職業倦怠的不同肇因。從剛進入職場後,身為滿腔熱血,不顧親友反對毅然進入出版業的新鮮人,卻體認到自己能力不足,許多事情都感受到力有未逮殆;以及作為受僱於知名大型出版社的工作人員,缺乏自主性而不再對工作感受到無有趣,進而對工作環境失望。她笑說「我們當編輯是夢想著透過編書改變世界,結果卻發現搬書比編書更多。」
今日的社會鼓勵與期待人們追求興趣,並投身喜歡的志業,我們也經常把職業視為自我認同的核心;「工作」不再被單純理解為餬湖口的收入來源。不論是滿懷理想進入職場、或自立門戶創業或接案後承受多重壓力,現實與理想間落差,都很容易重擊原本對自己有高度信心與抱負的人。
公私領域過份緊密融合
作為自己創立的逗點文創的總編輯,陳夏民曾經認為自己代表出版社出席公眾場合,或在社群媒體上發表意見,都同時代表自己;因此,他將外界對逗點的評論都視為對個人的批評而感到受傷,更變得憤世嫉俗。但除了對世界的不滿,心中懷有更多的,其實是對自己的憤恨,因為作為創業者,達成了社會強調與鼓勵的「找到並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項成就後,許多更加壓力更難以找到出口。「創業後分身乏術,但因為是自己的選擇,所以只能怪自己」這樣的經驗,同樣也發生在經歷前兩次職業倦怠後和朋友們共同創業的晏甄身上。
這些挫敗,讓兩位講者都經歷了《終結職業倦怠》一書描述的「不想再工作、慣性拖延」與憤世嫉俗,怒甚至身體不適等症狀。幸好,這些困難也讓兩位講者們摸索出了改善或解決之道。
工作排毒法:因為疫情被迫「停下工作,體會生活」
陳夏民首先減少使用社群媒體,這緩解了因為個人與品牌缺乏界線造成的壓力。他也示警,將個人社群媒體發文視作工作生產,例如「順便幫忙發文推廣行銷」的習慣,造成許多工作者無盡的工作壓力。
而當全球疫情強制為許多事務按下暫停鍵時,《終結職業倦怠》作者與陳夏民都利用這個契機,減緩工作的,同時也,花更多時間與心力「好好生活」,摸索與反思人生。李晏甄指出,「無所事事」被認為是一件壞事,所以兩位講者都曾經即使在休假或下班時間,也滿心想著要如何進修、增進自己的工作技能。「大家都說『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但通常其實是表示休息是為了繼續工作,而不是休息才能保護身心健康」李晏甄點出社會觀念如何深刻地影響了我們的心態與行為。
不要把「過勞」當作勳章,試試工作以外的樂趣
在社會鼓勵大家努力工作、生產、輸出、貢獻的同時,人們的身心平衡與健康卻不是主流社會的關心的重點。這樣的社會觀念讓社群媒體上經常可見炫耀與抱怨夾雜的「討拍文」,李晏甄堅定地說「我們應該停止吹捧身邊親友『哇你工作好辛苦!』,從自己做起,不要鼓勵大家過度工作」。
「我的工作室有漂亮的沙發,但我從來都沒有真的坐過。」有感於自己太過投入工作,甚至形成自我剝削,陳夏民開始認真運動,以改善身體健康,而身體變好後也進而能從事更多活動,「當身體變好後,我開始對自己能做到哪些事情更有信心,這和之前深陷在工作時不一樣的」。晏甄點頭認同,「我一開始必須要很努力才能做到耍廢,」經過摸索後,現在生活中終於有了爬山、拼圖、園藝等非工作的樂趣。「我們用工作定義了自己,以至於我們不再思考自己其它的可能性」。
當然還是有愛啊
這場對談的尾聲,聽眾提問講者是否對工作仍有熱情。「當然還是有愛啊!」兩位異口同聲,相識而笑。「我們必須要更清楚劃分更清楚的工作與生活之間的界線」陳夏民總結分享,自己現在學會了「做到80分就夠好了,不要追求完美」以及「知道自己並非無可取代的」。這些心得讓他也準備好隨時可以結束目前的工作,但是在心中仍有愛與熱忱的此刻,也能夠比以往更加健康快樂地繼續工作。
★講者:陳夏民(逗點文創結社總編輯)
★主持:李晏甄(游擊文化編輯)
★地點:現流冊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