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與蘿莉
如果國王願意娶我，並且讓我永久擁有天下的一切，那麼對我來說，更珍貴更榮耀的不是成為他的王后，而是成為你的情婦。──海洛薇茲（Heloisa）寫給戀人的信。
那年，她剛好十七歲。巴黎傍晚的風吹拂著她的臉，光潔的臉因青春而紅潤動人。舅舅富爾伯特（Fulbert）在她面前大手一揮，說自己跟鼎鼎大名的神學家皮埃爾．亞伯拉德（Pierre Abelard）已談好，讓他當她的老師：「你跟其他女孩兒不一樣，你是全家的驕傲。只有最好的老師，才能夠教你更多東西。」他又低頭瞄了自家外甥女一眼，壓低聲音：「當然，這還是運用了我巴黎聖母院大教士的身份為你安排的，你要好好珍惜。」她默默點頭，暗自期待。對於這位老師，她是早已聽說過的：他名動歐羅巴，在邏輯學方面更是聲名顯赫，人稱「巴黎的驕傲」。全國各地數千人被他吸引來到巴黎，只為見他一面，向他求知。
那年，亞伯拉德三十八歲。儘管無數學生為其魅力學識所折服，但他只是過著自己清規戒律的生活。富爾伯特將他領入自己華麗的家宅，房間暖烘烘的，他一進去，就看到一雙熠熠生輝的眼眸，好奇地打量自己。身旁的人仍自喋喋不休：「我的外甥女精通拉丁語、希臘語和希伯來語，在全法國都有名……只有你才能夠教她更多……」亞伯拉德走到她跟前，放下懷裡的書本，低頭問她：「你叫什麼名字？」窗外的風吹進來，把他的衣服吹出「撲哧撲哧」的響聲，好不令人心煩。
「海洛薇茲，我叫海洛薇茲。」
跟所有大叔與蘿莉故事類似，蘿莉是純真的，大叔是腹黑的。亞伯拉德說服了自己的同事──海洛薇茲的舅舅，讓自己到他們家去教學。這位舅舅對這個大神學家極度信任，將自己外甥女的教育、風紀全盤交托，甚至還說了「不聽話好好學習就教育一下她」之類的話，亞伯拉德後來在自傳中寫：「這傢伙心思簡單，就算他將一隻溫馴的綿羊送給饑餓的野狼託管，我也不會覺得疑惑。」
這隻風度翩翩、魅力四射的豹狼，輕而易舉地捕獲了小綿羊。
中間的過程無從想像，又或者說，每個戀愛過的人都能夠輕易體會。反正，兩個同樣聰明的腦袋，曾經多麼寂寞，此刻終於相遇。等待相遇的過程太久，他們迫不及待地討論，交流，學習，爭執，又和好，然後擁抱，最後親吻。
許多年後，亞伯拉德就著修道院昏暗的燭光，在紙上慢慢寫著給友人的書信。他在信中回憶他與海洛薇茲的一切──
「學習的過程中，我們沉浸在愛情的快樂中……我們親吻的次數比理智的話語還多，我們將手放在對方胸襟的時候比放在書上的時候還多……我們對這種愉悅毫無經驗，相互的親吻多於箴言的解釋，我的手往往不是放在書上，而是伸向她的胸脯。我們不看書本，只是相互凝視對方的眸子。我們貪婪享受愛的各個階段，挖空心思變換著花樣豐富著我們的愛。在此以前，我們從未品嘗過這種歡樂，這時卻懷著烈火般的傾慕和激情，不知饜足地享受它，從不感到厭倦……」
筆尖輕觸紙張，發出「沙沙沙」的微弱聲響，他瘋狂地想念房間裡的對望、親吻、觸碰，她呼吸的甜美，她指尖的溫度，窗外馬車經過的聲音，遠處傳來的教堂鐘聲。
他們的情感如此灼熱，旁人開始竊竊私語，這聲音傳到了舅舅富爾伯特那裡。而此時，海洛薇茲發現自己懷孕了。亞伯拉德將她送到自己姐姐家，她在那裡生下一個男嬰，交由姐姐照顧。而亞伯拉德親自上門向富爾伯特請求原諒，並提出要娶海洛薇茲為妻，但為了不影響他的神學事業，他要求秘密結婚。這場會面以富爾伯特的應承和親吻結束。
這個聲譽隆盛的神學家，向這位少女提出了結婚的請求。但出乎意料的是，少女激烈反對，這個聰明無比的女子，從世俗和學術角度說服她的戀人， 婚姻對他的學術和事業毫無助益。如果她無知一點自私一點，是否會過得更幸福？這時候，為了挽回家族聲譽，女方家人開始散佈兩人結婚的消息，海洛薇茲立馬跳出來指責他們說謊。舅舅惱羞成怒，不斷去找外甥女的麻煩。亞伯拉德偷偷將她送到修道院裡，讓她穿上修女的打扮，防止被家人騷擾。這一切都很好，只除卻不明真相的海洛薇茲家人。他們聽到的版本是：有人在修道院見到海洛薇茲，一身修女裝扮。他們相信的版本是：亞伯拉德拒絕結婚，並且強迫海洛薇茲當修女。
一天晚上，亞伯拉德正在自己的秘密房間裡熟睡，突然聽到外面一陣騷亂，接著，他的房間被闖入，一群男子圍在他跟前，領頭的是怒氣衝衝的富爾伯特。他們不能將他殺死，因為殺掉這個名動天下的大學者，會讓他們遭到亞伯拉德家鄉人的報復，但富爾伯特使用的，是一個對男人來說最為痛苦可怕的刑罰。 就在那個小房間裡，他們用粗糙的刀具，將他就地閹割。
當天，富爾伯特賄賂了亞伯拉德的僕人才得以闖入他的秘密房間。很多偉大人物的悲慘際遇，往往只因為小人物的背叛。比如猶大之於耶穌，比如這個故事中，被富爾伯特賄賂的僕人之於亞伯拉德。但是跟提倡寬恕的耶穌不同，亞伯拉德卻在篇幅不長的這件事中，特地交代那個出賣他的僕人的結果──
「完成這件事後，他們揚長而去，但有兩個人被當場捉住，承受失去眼睛和生殖器官的痛苦。其中一個，就是剛才提到的那個僕人，此人在仍服侍於我時，已出於貪婪而背叛了我。」
歷史總是好像離我們很遠，因為我們習慣將過去的人當作神壇上的勳章，忘記了他們跟我們一樣，也有小心機。細看過兩人存留於世的文字後，我發現亞伯拉德不再是我印象中那個完美無缺的聖人，神秘兮兮的受害者。
書籍簡介
《看不見的歐洲史》華滋出版
安全”性＂警告
正史無法顯示該內容，欲知詳情請入內
肉慾橫流、男歡女愛、嗜血殘暴、互通雜交
成就一個你意想不到的歐洲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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