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沈眠．攝影｜謝程雁

葉飛、林峰毅這一對雙人組，既是飛文工作室的搭檔，也是獨立出版聯盟、逗點文創結社長期合作各種展覽的好夥伴。兩人也同樣負責桃園市立圖書館與獨立出版聯盟合作啟發知識且感性動人的「從word檔到一本書：出版歷程特展」，介紹一本書從無到有的歷程。令人好奇的是，籌劃者葉飛與設計師林峰毅的合作模式，他們如何溝通，如何展示出一本書到底從冷冰冰word檔案，變成拿在手中閱讀的書？

▉從未成形的概念，變成視覺與展覽的過程

林峰毅是讀當代藝術出身的，原本就很熟悉策展的模式、方法，但葉飛是傳媒體系，更多的是紀錄片的影像思維，兩個人的立基點並不一致，因此在合作時難免會有溝通的火花爆現。

葉飛表示，她擔任的角色是與業主接洽、商討展覽的需求目標，確認過後，葉飛統籌出整體方向，並進行展前會議的解說，跟業主說明白策展的概念、主題等等。其後，就是生出展覽的文字內容，比如文案等。以這一次的展覽為例，文案就是葉飛從陳夏民《飛踢，醜哭，白鼻毛：第一次開出版社就大賣（騙你的）》兩種版本精選摘錄而得。最後，葉飛會挑選概念參考圖，再交付林峰毅進行設計。換句話說，葉飛負責的是展覽未成形之前所有事務，而林峰毅則是必須從無生有地讓它成形。

聽起來分工很明確，一個前置作業，另一個負責設計後製，好像不會有溝通問題。葉飛苦笑：「但對他而言，我是藝術門外漢，老是丟給他一些奇怪的概念，要他具現化成展覽物件。有時候，他甚至沒聽清楚我要做什麼，就直覺式地否定。」

林峰毅也是一臉無可奈何，「比如來說吧，我學當代藝術的時候，如果把作品掛歪了，基本上就是一種不可饒恕的失誤，表示你根本沒有測量現場的空間。但她，」林峰毅瞅了葉飛一眼，「居然會刻意把展覽品掛得歪歪斜斜，我想都沒有想過會有人故意在展覽時這麼做。這是觀念上的大不相同。如果是這場展覽的話，現場有一種瓦楞紙做的交叉式特製書架，我就覺得她的構想是不可行的，因為書的重量會讓書架倒下來。實體製作時，就得用別的方法加強結構，讓它足以支撐書籍。」

「每一次合作都有點辛苦，我像從外面走進來的人，要一直討論對他來說不合理的東西，如何能夠實踐，不只是展覽，連做書都是哦。比如出版《師大公園地下社會》，我是攝影，那他有把作者以外的人放在書封、書會賣不好的小迷信，所以就直覺把我從封面移除，改到折口裡。飛文工作室的書籍，從一開始就是合作對象必須列入書封，他的更動當然會讓我很不開心。」葉飛淡淡地說道。

而自言「我不在乎我以外的事情」、盡展藝術家高冷性格的林峰毅，仍保有最低標準的生存欲，最後還是讓攝影者姓名合理地出現在《師大公園地下社會》封面，否則真是讓人堪憂他的前景。不過，也就像是兩人強調的，這是他們夫妻間的相處模式，在各種差異性中，找到彼此都可以接受的作法，持續激發出傑出秀異的出版、展覽成果。

▉具備親和力的桌遊式展覽

葉飛、林峰毅與陳夏民有過多次的合作，早期，陳夏民就是委託兩人負責，所以展覽的走向比較偏文青感，但後來陳夏民開始有自己的屬性要求，尤其是「讀字便利店」以後，陳夏民更積極地與他們創意激盪，展覽調性也就有變異，逐漸偏向不那麼文青的文青路線，也就誕生了原本不屬於葉、林二人的奇妙風格。簡單來說，就是更具備親和力的展覽，葉飛則是名之為「有逗點的味道」。

先前在誠品R79的展覽「激鬥！文豪出道殊死戰！──想要爆紅的『菜鳥小說家』人生大富翁！」，亦然如此，尤其是文豪大富翁桌遊的展出形式，更是有趣至極──把展場的桌子變成大富翁遊戲，然後把太宰治、芥川龍之介、喬治‧巴塔耶、愛倫坡等文學大師變成參賽者，擲下人生骰子進退，或機會或命運，卡牌或格子都有作者、書籍的知識以及文句。

林峰毅直白地說道：「讀者下場去玩文豪大富翁，會發現一個特點，因為這些文豪們的人生都過得太慘了，所以呢，基本上玩沒幾回，你就會退回原點，也就是說根本抵達不了終點。當然，這一方面是規則設計的問題，但另一方面也不妨把它視為某種隱喻，藉由這個桌遊式展覽，體現出文學真的是一種超級艱難的危險旅程。」

「從word檔到一本書：出版歷程特展」同樣也是，葉飛看過桃園市立圖書館展場空間後，確認必須以桌面展覽方式進行，共七大桌，分為五區：發想區、編輯區、設計區、印刷區、上市區，每一區有一桌，第六桌是文豪大富翁的移入版，第七桌則是案例，以《飛踢，醜哭，白鼻毛：第一次開出版社就大賣（騙你的）》和圖像小說《愛是塑膠》兩本書，完整地示範出版流程。

此展覽的另一特點是展出了很多珍奇罕見的印刷元件，比如南方家園提供的燙金的板，《穿入瞳孔的光》的鏤空板，還有沒有裁切的毛本，以及正是印刷前要給編輯確認顏色的印樣等等。因為是僅此一件的展品，展場又是開放式的，因此葉飛煞費苦心地把不能失落的物件，用盒子與壓克力板裝起來，好讓讀者心領神會這並非可以隨意碰觸、移動和取走的東西。

隨後，林峰毅解釋起每一區的設計概念：「基本上這一次的展覽也是帶著遊戲感，比如第一桌靈感發想是多米諾骨牌，當然不是真的讓讀者來推倒，而是為了符合這一區的概念所長出來的視覺表現形式。第二桌是以前RPG遊戲會有24bit點陣圖的變化。第三桌是參考《龍與地下城》桌遊，有一種古代冒險的地圖感。第四桌則是依據飛行旗。第五桌呢是類似帶賽博龐克感的遊戲《沙羅曼蛇》。」

葉飛總結道：「所有展場可見的物品，包含一些小零件，全部都是峰毅獨立設計出來的，工作很大啊。我們希望這個展覽不是文件展，而是有豐富細節、互動能量的展覽，讓人可以更靠近，不會覺得硬梆梆。像《飛踢，醜哭，白鼻毛：第一次開出版社就大賣（騙你的）》是工具書，但書籍裡面所含有的深刻感性面，是我們更想要展示出來的部分。而『從word檔到一本書：出版歷程特展』的精神，可以說是，以展覽與視覺設計，完整地打開一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