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是宇宙主義,也是現實主義——林夢媧《潔癖》×沈眠《文學裡沒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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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03

活動地點: 

世貿一館「讀字便利店」沙龍

一人編輯部/記錄整理
李霈群/攝影

時隔三年出版的兩本詩集,卻擁抱著相似的視覺概念,但同時又有對位性的差異,甚至隱隱間透露著性別倒反的用意。自詡每天都要愛夢媧多一點的痴漢老公詩人沈眠,以及維持一點距離不好嗎的潔癖老婆詩人林夢媧,這一對地氣與仙氣的組合,如何相戀,如何在緊密庸俗的日常相處中仍舊保有愛的可能與進化,又是如何將思維情感化作詩歌?……夫妻檔詩人的生活劇場,於2022台北國際書展讀字便利店沙龍,無恥度揭露。

▉愛情像是一場間諜戰,愛情是想要保護珍愛事物的受難記

《文學裡沒有神》共有五種編碼系統,第三種以十二和風月為詩題,從〈睦月〉、〈如月〉、〈彌生〉等到最後的〈霜月〉及〈師走〉,而第十首為〈神無月〉。沈眠表示,當此月份,全日本的神明都會聚集到出雲,故名為神無月,但出雲當地則會換成神有月的說法。神無與神有,很能夠引起沈眠的注意與想像力,同時十分契合於《文學裡沒有神》的意旨。

沈眠說:「十二和風月全部是寫給夢媧的詩作,裡面的主題都是愛情。我以為,愛情是又實用又神祕的內在經驗,是無法被他人複製的。借用勞倫斯‧卜洛克(Lawrence Block)寫紐約城的《八百萬種死法》,如果在台灣,至少也會有八百萬種愛情吧。但愛情究竟是純然的感覺,還是難解的衝動與投入,又或者是混合著理性與感性的決定呢?」

隨後,他以韓國導演朴贊郁拍的BBC英劇、改編自約翰‧勒卡雷(John le Carré)同名小說的《女鼓手》為例,女主角查莉被男主角招募之時,她問所以任務內容是什麼,男主角說她得先決定進來這個祕密世界,才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沈眠語氣斷然:「這像極了愛情的隱喻,愛情就是這樣的祕密世界,你必須先決定自己要跳進去,你才有可能曉得後面的體驗。你得先確定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信任的人,而信任的反義是背叛,這兩者永遠存在於愛情之中。換句話說,愛情像是一場間諜戰,戀人是彼此的間諜,得要不斷去挖掘、探勘對方難以啟齒的內在經驗,還有深處無可告人的祕密。」

沈眠的眼神悍然:「換句話說,愛情始終是一種決定。唯獨選擇跳入愛情的火坑,你才會曉得那火焰又多麼滾燙炙人,但同時也可能是凜冬寒夜的爐火,帶給你溫度與光亮,而不止是燒傷的痛楚、焚身的毀滅。」

加布列‧賈西亞‧馬奎斯(Gabriel García Márquez)《迷宮中的將軍》裡拉丁美洲獨立戰爭領袖人物玻利瓦爾這麼說:「我絕不再去戀愛,那就像同時有兩個靈魂。」但馬奎斯則在訪談裡明白地講:「戀愛就像是有兩個靈魂。而這是十分美妙的。」沈眠表示,這裡面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解釋,玻利瓦爾是恐懼、拒絕擁有另一個靈魂,因為那是對己身的傷害;但馬奎斯本人顯然更贊成自身多出另外一個靈魂,那是極其美好的體驗。

沈眠直言與林夢媧初期同居時,備感困擾。習慣孤絕的他,花了很長的時間適應共同生活,包含生活習慣、節奏等等的調整,而結婚生子後更是巨變,甚至得丟開創作的渴望,設法維持家庭生活。

沈眠捏了捏口罩頂端,語氣溫和:「愛是擁有兩個靈魂,愛同時也是擁有兩種孤獨。而孤獨是無可超越的,人活在孤獨的囚牢裡,不太可能真的跨越出去,完全穿透到另一個人的孤獨。這即是說,你必須承擔起另一個孤獨裡所存放的暗面世界,意味著你多背負了另一份靈魂的傷痛史。愛情的裡面永遠都會有苦難,即使是我心甘情願的,但仍然有很多艱難與痛苦教人難忍。愛情的體驗就像遇劫,如同優秀的間諜小說、電影所喻示的,你必須去受難,因為你想要保護你真正相信有價值的、珍愛無比的美好事物與生活。」

▉決絕又消極的愛情態度,通過嚴酷的文學訓練

稍一停頓後,林夢媧表示,她的愛情觀是滿絕對的,不容許有中間地帶,非常的潔癖。「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宇宙或太高的東西,我很實際。我過去的感情狀態是剛跟對方在一起就有想分手的慾望,總是會立刻在對方身上看到自己無法妥協的面向。我想我是以隨時都想抽身而出的想法在談戀愛。我不認為,因為愛一個人,就可以克服所有問題。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我要先拿到他全部的愛,才願意去克服接下來有可能會有的問題。」林夢媧的口吻幾乎是凶猛的。

「在愛情關係裡,只要發現溝通不良,我就會爽快地放棄。在哪裡跌倒,妳就在哪裡躺下,我們不需要那麼上進。我對愛情的看法一直都是這麼廢的。但他一旦發現我有不想溝通的事情時,就會更積極地去溝通。」林夢媧瞄了沈眠一眼,「我對愛情一方面很決絕、另一方面又消極的態度,他一開始就有察覺到,比如頭一次約會,我想分開結帳,畢竟分手時如果都是AA制,心裡更沒有負擔。但他表情傷感地望著我,然後哀怨地說:『我的錢就是妳的錢,有必要分彼此嗎?』當下,我心裡的想法是這在演哪一齣大戲?但又覺得這一招滿高的,而且他看起來有夠真誠,很難拒絕。」

自述容易猜疑、控制慾也很強、心思又敏感的林夢媧,還會要沈眠跟她交代各種過去的細節,畢竟她在屏東,沈眠在台北,兩人是遠距離戀愛,再加上年齡差了十七歲,所以她多次逼問他究竟有沒有結婚、生小孩?「我想要他對我完全坦白,不想忽然有一天發現自己是第三者。」她眼底都是笑意地回憶當時的場景:「某一次的約會,他就帶身分證、戶口名簿、戶籍謄本,來給我檢查,徹底解除我的不安。聽起來滿扯的哦,有需要做到這一步嗎?」沈眠確實也刷新了台下聽眾的三觀啊,惹出大笑。

林夢媧坦承:「他接受我的懷疑,不會反過來質問我為什麼不相信他?他想的就只有要怎麼做才能讓我安心。當有個人非常在乎妳所在意的,願意用盡全力去滿足妳的時候,妳會深深地掉入那樣的重視與珍惜,結果我就被他收服了。」

在兩人交往過程中,沈眠常會帶各種書籍送她,林夢媧自然察覺到他明確地希望她創作的渴望,林夢媧也就乖順地照辦了,結果有好幾年時間如入煉獄,創作如同折磨。林夢媧語氣平淡,但眼底有微微的凶光:「因為他非常、非常的機車,最初幾年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被挑剔,每次都問我為什麼要用這個字?為什麼不是別的字?他真是像武俠或功夫片的師傅,用最嚴酷的批評緊盯我,非到他滿意不可。」

《潔癖》中收錄的〈我們得從現在開始〉:「你體內的/那些/這些/還沒有/聽過抒情歌的/雨聲/和已經/斑駁濕透的/青春/要開始/從現在開始/長大/並且烘乾」,即是第一首通過沈眠認證的詩,沒有任何字需要修改,一次給過。

林夢媧講起沈眠解讀她作品時的跋扈態度,猶如職場工作時繳出一份用心製作的企劃書,結果老闆扔在桌上說,這是在寫什麼鬼東西,「心中難免會有種我現在是要罵髒話,還是罵髒話,還是要罵髒話的不爽感。尤其是發生情侶之間,再加上我又講不贏他,因為他腦內存有大資料庫,有各種人名、書名和文學知識與技術,完全就是被他壓著,無法反駁。當時年紀小啊,只能咬牙苦撐。」不過林夢媧也坦承:「現在回頭想,可以理解他的文學意見對我的創作有很大的助益,儘管那是我多年後才能、也才願意承認的。」

▉情慾詩是生命力的旺盛展現,是身心狀態與宇宙相通的可能

詩集中的日本和風月名之詩,沈眠直截地說是情慾詩,「其實不管是色情詩、情色詩、愛慾詩、情慾詩,哪一種稱詞都可以。色情並非低俗、下流的東西。色情是愛情相當重要的一部分,愛情必須經過肉體去體驗以及證明。」

沈眠以純淨的詩歌語言,表達身體與情慾,如〈神無月〉:「和宇宙雄辯潮濕的身體,如何延展為上帝/更多聲音的發明,……我們的愛情是宇宙主義,可以超越/一切觀點,也是實用主義/於最溫暖的血肉,建造天堂的最高/而我們滿臉淚水地在美學的室內/移動剛剛好的神蹟」,而此正是喬治‧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在《情色論》大力宣言的:「所謂情色,可說是對生命的肯定,至死方休。」

他坦蕩蕩地挑明講:「所有在我和夢媧的愛情裡發生的色情,都帶著詩意,那是渾然天成、只有我們兩人可以實踐的詩意。」這簡直是開大絕了,講座瞬間變形為告白示愛的場合。

沈眠在朱嘉漢《夜讀巴塔耶》裡讀到巴塔耶《情色的歷史》寫著:「情色回應的是人類想要宇宙混淆的意志。」沈眠闡述,關於人心人體能體驗的極限,宇宙無疑是最能承載如此狀態的概念與詞語,因此他習以宇宙代稱這樣的生命內在經驗。

「人類在性愛裡面確實在追求類似死亡的感覺,而當我們達到最高時,就彷彿與宇宙混合、相通了。我所談的宇宙,恐怕跟科學界、物理學家、天文學家講的宇宙是兩回事,就像武俠小說家筆下的武術和武術家的武術有明確分隔。當然,詩歌與詩也是截然不同。詩歌完成了詩,但詩並非只見於詩歌,一部電影、一本小說都有可能是詩。日常也有可能是一首詩。比如我每天早上醒過來,看到夢媧的睡臉,就覺得上面都是詩,那是每天都在變化與增長的、活生生的詩。」沈沈侃侃而談。

他眼神溫柔地講著:「和夢媧相遇、相愛是偶然的,中間有太多機緣巧合,再來一次,我們並不一定能在一起,錯過某些時間點,就是錯過了,愛情就是這麼奇妙的東西。」

在他和林夢媧相處的日子裡,沈眠總覺得看起來庸俗的生活時時刻刻都有所變化,身體、心智也都在變動,不管是在現實社會所受的傷痕,抑或他們持續成長的心智以及不可免的衰老。當一切變化都無可窮盡時,也就有了宇宙感。他動情地說道:「我總覺得我和夢媧共同完成了一種宇宙,僅屬於我們兩個的宇宙,同時也完成了兩種孤獨所能成立的神蹟,僅有我們所知所感的神蹟。」

高空閃光彈放完後,沈眠總算回到地表上了,他表示,現實生活是很困難的,不會因為是彼此相愛的詩人,從此就可以不食煙火,反倒是愈發慘烈,因為要以創作存活下去,所以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與代價,常常會被現實的殘酷追逼,自然也會因此有爭吵、不愉快。特別在疫情年代,二十四小時相處生活於同一空間,碰撞與摩擦在所難免。沈眠笑言:「就像商禽說過的,超現實是更現實,也就是超級現實。我們的愛情是宇宙主義,同時也是現實主義。」

▉愛情就是生活日常,而人生因此被重啟

林夢媧劈頭就說:「大家有感覺到我在剛剛某些時刻的尷尬嗎?平常就只有我一個人在面對他對我的各種浮誇稱讚,但現在是公開場合,結果他還是一樣的態度。」語氣裡有著我究竟能拿他怎麼辦的無奈,引得台下讀者哄堂大笑。

十一年過去了,沈眠對林夢媧的癡纏膠黏顯然毫無收斂,林夢媧明白提及沈眠的分離焦慮症,像家中的貓兒子,只要她不露面兩天,他們一看到她就會開始罵髒話,林夢媧眼裡含笑:「為什麼我知道呢?因為口氣很明確啊,就像外國人對你罵髒話,即使聽不懂他的語言,但就是會知道他在罵你啊。」她瞥了瞥身邊的沈眠,「他的狀態就類似貓,拒絕和我分開,即便只是一、兩個小時,更不用說我回娘家好幾天了,他會生悶氣或表現得可憐兮兮,不是身體各種不舒服,就是憂傷得像是幾乎要枯萎的植物。即便如此,我該放風的時候,還是要放風啊。在感情裡面,我覺得最重要的還是自在,不用事事配合對方。」

林夢媧表示自己是喜歡安靜的人,不愛講話,但沈眠太需要她的敘述和表達,尤其是他提出問題的刁鑽,追求答案的精確,都讓林夢媧不得不精進自己,「從一般的刻板印象來說,他比我更像女性,常常追問得很仔細、徹底。因為遠距離戀愛,必須倚賴講電話,如果我不能精準講述,他好像就會立刻從台北殺下來屏東問個清楚一樣。」她搖頭苦笑。

追問往往是爭吵的開端,尤其針對隱私或內在生活的探究。林夢媧柔軟情深的訴說:「但我們會把對方和自己放在同等開放的位置,無所不談,盡可能誠實面對各種自身的侷限、生命創傷,並不藏汙納垢。相反的,我們把不想被知曉的東西全部挖出來、攤開來討論與面對。」略為停頓後,她語氣一轉:「不過,有時候他對表達的嚴酷要求,還是會讓我火大,比如每次講座結束,他都像是開檢討大會,針對某些發言,會希望我講得更清楚。一起工作的後續發酵,讓我阿雜。這個時候我就會想,他真的應該要睡覺了,要多睡覺,不要一天到晚講那些有的沒的。」台下又響起一陣轟笑。

「愛情其實就是很平庸的生活日常,會爭執、吵架,有各種不順、煩惱和痛苦,我們跟所有夫妻、情侶都一樣。」林夢媧沉吟一會兒後,不動聲色地來了一記閃光攻擊:「但他從來都是把我放在生命的第一位,甚至比他自己更優先。這是我們的關係可以持續、長久到令一些朋友老是想戴墨鏡的主要原因。比如他發現我有不願意做的事,或感覺到不愉快,他都會直接幫我踩剎車,說不要做了,甚至擋在我前面。我身為女性,而且在極其保守的環境成長,一直以來被訓練成只能接受、不能拒絕,習慣低調、不張揚。可是沈眠毫無保留地以我為主,讓我感受到什麼叫做珍惜與愛。我寫〈我們得從現在開始〉,大概就是因為我的人生被他重啟了吧。」

▉生活不是對創作的詛咒,生活是對創作的祝福

沈眠摸了摸帽沿後,坦白從寬:「剛剛夢媧講的都是對的。我是癡漢老公,基本就是一直在施展黏身術中,但她有時會想保持距離,當然我會尊重她想要有自己的時間,可是我會呈現極度可憐的乾涸狀態,讓她不捨,算是變相的勒索。」

隨後沈眠以仙氣與地氣形容他與林夢媧,「夢媧長得很空靈,如仙似神,有一種飄然於世外的感覺,但我看起來就很痞,好像在混的。不過讀我們的詩集會看到,我完全就是逼向極限,彷若活在虛空中觀照著萬物之生滅。夢媧則是相反,寫詩很接地氣,非常接軌日常,沒有那些玄來虛去的東西,而是在日常發現真正深刻的東西。夢媧的詩好,就好在她會直直凝視、沒有花招、不閃躲地直指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他談起《潔癖》裡的〈遺囑〉,那是沈眠很喜歡的詩作,分別寫給貓兒子、母親、沈眠和他們的女兒,其中第三段的詩句是:「他總是這樣/太用力生活/現在他用力哭了起來/我輕輕親吻/他的嘴唇/想吃下他的力氣/睡覺時間到了/但他說我愛你/我是鬼/被咒語驅離」,他直截地說:「我一直是走創作至上主義的路線,不在乎吃飯睡覺,也不會好好照顧自己,一心於寫作的瘋魔者。」

馬奎斯曾言活著是為了說故事,但沈眠更傾向於活著本身就是故事,活著每一個時刻都存放所有故事的來源、詩的來源,足以提煉日常轉化為各種作品。他語氣狂熱:「過去我關心的都是創作,並非現實。我活在創作裡,創作的本身就是活著。這也表示我並沒有活在生活裡。但因為夢媧的照顧,我懂得真正的生活以及種種細節,以及讓自己降速。〈遺囑〉這一段就明白點出了我用力創作,僅依靠意志力蠻幹的特質。」

30幾歲前,創作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不管是什麼身體症狀,縱使渾身痠痛,睡個一晚,隔天還是能繼續寫,日日夜夜沈眠都在創作中狂喜狂悲,只要有意志力,沒有不能克服的東西。沈眠苦笑:「長久下來,當然會留下後遺症啊,把自己的身體搞壞了。四十歲後,身體也逐漸跟不上意志力,所有身體的損害都在浮現。這是寫作者的真實與困境,也考驗著我接下來如何以不傷身的方法持續創作。」

林夢媧提及《文學裡沒有神》最後一首詩〈地劫〉,每一次讀這首詩,她都會忍不住滿腔的情緒,眼淚直接就會失控爆上來,沒辦法朗讀或者真的去細說。〈地劫〉是對〈遺囑〉回應,也分成幾個段落,沈眠寫給女兒、貓兒子以及林夢媧。她的眼眶隱隱約約帶著淚光,「他寫下的死別是我最不想面對的。我們曾經討論過死亡,但我無法承受。對我來說,這一首詩是最為私密、深邃的對話。」

尤其是「而人生在悲傷裡/持續加速,無間斷的凹陷/但願最終我足以/長成妳的喜劇/一切傷苦,皆隨我遠離」,更是令林夢媧撼動。〈遺囑〉一詩寫於剖腹生產後,是林夢媧離死亡太近了,所以不得不直接寫下來。〈地劫〉則是沈眠對人生慢慢接近中、老年,也就是逐漸接近死亡的感懷,這首詩很出色,但對林夢媧來說,具備著相當程度殘忍的揭露。

她緩緩講述:「這麼多年來都沒有改變,他始終把我放在最前面,希望我可以從憂傷裡脫身而出,放過自己。〈地劫〉是愛情落地的最後交代,同時也是他對我,還有女兒、兒子們的祝福。」

最後沈眠表示,《潔癖》與《文學裡沒有神》這兩本有三年時間差的詩集,如今看來彷如他和林夢媧用不同的姿態去面對、理解愛情、生活與死亡後所產生的詩歌對話。而〈地劫〉取自紫微斗數六吉六煞十二星,地劫原是代表沼澤、窪地。他語氣沉凝總結:「人生好像都陷溺在地劫裡,我們是地上的劫數,我們是自己的劫數。我過去總認為生活是創作的詛咒,如今則深信生活是對創作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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